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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趣阁 > 蛇缠三梦 > 第六十八章:我为棺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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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醒来,听到了么?”


模模糊糊中,有一双微凉的手在轻轻拍打我的脸颊,手腕与袖子带起一阵细微的香风,如同寂静山林中蕴了清冽寒露的草木,说不出的清新好闻。


我被这道沁人心脾的香气唤回了神智,疲乏沉重的眼皮慢慢抬起,视线在一片昏暗的光线里聚焦,将那双映着冷月清辉的桃花眼看得清楚又真切。


“醒了?”柳妄之的手掌轻贴着我额头,把清凉醒神的灵力柔缓地注入我的眉心。


视线相接的一瞬间,我脸上表情明显一怔,连身子也跟着微微颤了下,对这人出现在面前的事实,感到一阵意外和惊讶。


这蛇不是不打算管我么,祭棺的时候都没出现,现在跑来又是几个意思?


见我盯着他看却又不说话,柳妄之撤离输入灵力的手,转而轻轻捏住我的下巴,把我的脸抬起来直面他。


“看着我。”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,眼底隐含陌生情绪,“告诉我,我是谁?”


这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,是怕我被吓傻了不认识他,还是怕他自己来晚了,怀疑我被刚才围着棺材的东西夺舍了肉身?


“还以为棺婆索命来了,原来是蛇君大人您啊。”我躺在柳妄之的臂弯里抬眼看着他,不带温度地笑了笑,“真稀奇,祭祀场地这种腥臭污秽的地方,您这样衣不染尘的人,过来做什么?”


我这话说得尖酸,嘲讽得也刻意,也是认识这么些日子来,头一回敢去挑衅他。


按照这蛇的性子,说不定会冷着脸把我扔下到地上,但没想到他竟然没什么反应,甚至连眉也没皱一下。


“你在生气?”柳妄之眼底那抹道不明的神色转瞬销声匿迹,一双眸子花落不惊,嗓音醇沉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

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,他刚才不动声色隐匿的那抹神色,与那晚初见血棺时闪现的那道目光,似乎有些莫名的相似。


但转眼再望进他的眼底,只剩那一如既往的深邃清冷,犹如一汪深潭。


“怎么会呢,我哪儿敢生您的气。”我偏头躲开他的手,故意学他那淡淡的语气,“我是怕您抢了棺婆的祭品,到时候棺婆生气,那可就难办了。”


“是么。”柳妄之圈紧双臂,把我往怀里颠了颠,“你是我的祭品,就算真有棺婆,他们想拿你祭棺,也得她敢收我的东西才是。”


是啊,在他看来,我不过是一件属于他的物品罢了。


可偏偏事实上他说得没错,我就是一个生来就属于他的祭品,哪怕此刻再不想承认,也依然改变不了这个事实。


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温怒,胸口梗着一口闷气,横竖就是抒不出去。


“放我下来。”我定定直视着他,嘴角下压,语气生硬。


柳妄之听出我蓦然转变的情绪,不但没把我放下来,还越搂越紧,修长的双腿朝前迈开,抱着我往祭坛下面走,淡声对我道:“白汀月,我没有不管你。”


不提还好,这种随时都可以被丢下的感觉,让我压在胸腔里的委屈抑制不住的上涌,忍不住负气道:“是啊,你管我了,在我差点死在那口血棺里之前把我捞出来,怎么能算没管我呢?我真是谢谢你了。”


我用力推搡着他的胸膛,推不动就改成捶打,两腿同时不停踢动,就是想要从他怀中挣脱下来。


柳妄之不管我如何挣扎,两条臂膀仍然牢牢抱着我,脊背挺拔,步伐稳健从容,边走边道:“当时我的确走神了,但我一开始的计划,也并不是当场带你离开。”


“那确实,我是你的东西,你想要就要,不想要了就随手一丢,反正全看您的心情行事。”我实在挣脱不了,手心里的血迹反而蹭了他一身,到后来有点气急败坏,鼻子猛地一酸,抓着他的衣襟大声哭了出来:“柳妄之你放我下来行不行!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


“你这蛇真的很奇怪,上次生死攸关之际怪我不向你求助,这次我向你求助了你却把我当个陌生人。既然不想管这种闲事儿,那就不要回来找我啊,干脆让我烂在那口棺材里,也算咱俩的债务一了百了!”


我两眼湿润眼睑通红,揪着他的衣服瞪着他,贝齿紧咬着下唇直至泛白,仍然压不下满腹的委屈。


柳妄之顿住了脚步,被我突如其来的哭闹惹得眉心蹙起,他衬衣扣子被我抓崩了几颗,领子向两旁松散的微敞,灰蓝色衣襟上全是带血的污渍,看上去好不狼狈。


“白汀月,你真该看看自己哭起来的样子。”


柳妄之淡淡地看了我一眼,抬眸环视四周,望到一户人家门口还有没收进去的板凳,就抱着我走过去,把我放在了上面,


我坐在凳子上抽抽噎噎,湿咸的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淌。


柳妄之什么也没说,只是曲起一只膝盖蹲在我面前,握住我的手腕把手反过来,白皙的指尖蕴起温和的灵力,慢慢治疗我手心里的伤口。


四周静悄悄的,偶尔一阵风过,檐下灯笼轻轻摇晃,发出“吱悠吱悠”的声响。


我静静盯着柳妄之微垂的长睫,看着昏暗烛火在他眼睑下投射出一小片淡淡的暗影,手里的刺痛感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失,沸腾的情绪似乎也在这片安静里,开始一点一点的逐渐冷却。


“这是被他们割的,还是被那把匕首误伤的?”柳妄之愈合好我左手的伤口,又握住我的右手,耐心的重复着之前的动作。


这蛇总是如此,分明就是个凉薄寡情的人,又总爱制造些令人误认成温柔的错觉。


我不想理他,干脆把目光往地上望,沉默着不说话。


他挑起那双漾着冷月清辉的桃花眼看着我,眼底那颗殷红的小痣,在暗淡的灯火下尤其灼目。


“我不是要丢下你,也不是不管你。”他薄唇微启,突然说到,“我有自己的事需要做,所以懒得理会闲事。我把你带走易如反掌,但是,你远在林秀村的家人要怎么办?”


我听到提到家里人,微微皱起眉:“这跟我家里人有什么关系?”


“当然有关系。”柳妄之低头检查伤口愈合的情况,顺便接着道,“胡玉芝知道你家在哪儿,吴芸惹当然也知道。我可以带你走,他们自然也能找到林秀村去。”


被这蛇一提点,我顿时搞懂了他这层意思。


吴家寨的人摆明就是想要我为这事儿背锅,如果我没有付出让他们满意的代价,他们就会追到我家里去,为难我远在林秀村的家人。


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,我走了倒是轻松,但他们也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。


难得这蛇会顾虑我家里人,但他放任那些人拿我祭棺也是事实。我把手从他手中抽回来,望着他的眼睛道:“那你是怎么想的?”


柳妄之抬眼看着我,目沉如水,没什么语气的说:“我原本就是想让你听从他们的安排进行祭棺仪式,只有那些人亲眼看到已经把你祭祀给所谓的棺婆,后面我处理这件事的计划,才能顺理成章。”


我听到他原本就真打算让我去祭棺,顿时又来气了:“你既然都知道那口血棺有问题,竟然就这样让我躺进去?”


“你必须躺,还得当着所有人的面躺。”柳妄之面色如常的望着我,“吴家寨的人都信奉棺婆,认为是棺婆令那口红棺带回他们家人的魂魄。”


“他们拿你祭棺,无非就是想让棺婆召回兰老太被惊走的魂,而你既然已经通过了祭祀,也躺过了血棺,自然就是一个被棺婆接纳过的人。如果你能破棺而出,并不是意味着祭祀失败,反而可能因为寄生着某个先人的魂魄,成为他们寨子中的一员。”


我听得稀里糊涂,柳妄之却突然话锋一转。


“但是,如果你醒来之后,身上寄生的人并非那些亡者,而是一个另他们都敬畏,又不得不服从的人呢?”


我倏然睁大眼,双唇因为诧异而微微张开,不禁讶异道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想让我假扮他们嘴里的棺婆?!”


“还不算太笨。”柳妄之轻轻挑眉,手伸到我的腋下直接把我举起来,单手托住我的臀,给我来了个娃娃抱,“你是被活祭的人,跟那些躺进棺材里的亡者不一样,你要是能活下来,大概只会觉得红棺显灵。如果说棺婆跟在你身上,或者说你就是棺婆,他们多半不会怀疑。”


“而这时候,从你嘴里说出的话,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。”


我被柳妄之的这个计划搞得有点震撼,消化了好一会儿,才勉强接受他的想法,开始为自己的“新身份”去做心理准备。


缓过神来,才发现柳妄之已经抱着我走了一段路,但瞧这方向,又不像是回阿芸那里。


夜路漫漫,我低头看了几眼柳妄之,虽说心里的气还没完全放下,对他也心存介怀,但看他衣服被我弄得这么狼狈,还是有点说不过去,就抬手给他整理了一下,又把领子拉好。


“这是去哪儿?”为了掩饰尴尬,我整理完,尽量若无其事的偏开头。


柳妄之微斜美目瞥了我一眼,法术往身前一挥,衣衫整洁如新。


“去兰老太家里,找她儿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