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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趣阁 > 蛇缠三梦 > 第168章:雪泥鸿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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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妆说完,慢慢松开牵着我的那只手,转身悄悄抹了下泪,缓步走到翡镜身边。


我回眸看了她一眼,突然浑身开始紧张,手心是冰凉的,怎么也搓不暖。


才靠近那扇门,隐约听到了“叮铛哗啦”的声音,我抿唇吸了口气,踮起脚往隔窗里看。


里面是一间改造过的木屋,除了一张木桌,什么也没有。


昏暗的灯光下,柳妄之弯曲蛇尾坐在那张木桌旁,浓墨般的华发散在身后,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毫无神采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,眼神呆滞空洞地望着面前的墙壁,一动也不动。


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,但看着他魂不附体的模样,心脏忽然传来一阵钝痛。


忽然间,他不知看到了什么,薄唇微微张开,睁着毫无聚焦的眼往前倾身挣扎,蛇尾在地板上蜿蜒扭动,捆在手腕上的铁链“哗啦啦”的响,早被磨破的腕骨缓缓淌下鲜血,在身侧地板砸落血花,他却跟不知道疼一样,只是向着半空伸手,似乎想要触碰面前之物。


可那里什么也没有,他也什么都碰不到。


但他却忽然笑了,如同冰雪融化,却说不出的狼狈。


我撑在门上的手紧紧蜷起手指,腐朽的木屑刺入指缝之中,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痛,只是再也不忍继续看下去,逃避似的的转身,背靠着门很快红了眼眶。


青妆也在对面掉眼泪,翡镜深吸一口气,朝着我走过来:“看到了吗?他这样,你会觉得心痛吗?”


何止心痛,整颗心都要碎了。


我缓缓抬手捂住胸口,颤抖着唇,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完整的话:“他……到底怎么了,为什么,会变成这样?”


那夜在街头分别之后,究竟发生了什么,怎么好好的一个人,短短一晚上,竟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?


翡镜低头抿了下唇,拿手捂住半边脸,稍微调整了一下状态,抬起头说到:“君上他,其实一直都有个不为人知的弱点,他会在某个不特定的时刻,突然看到一个完全不存在、全由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人。”


“什么……?”


“他之前是不是会在街上忽然看到什么,然后全然不顾别的把你丢在街上就走?亦或是夜半忽然梦魇,甚至分不清眼前人?”


巨大的惊讶再次震得我整个人都愣住,翡镜说到这些情况确实存在,但我根本从没想到过,那竟然会是柳妄之出现了幻觉?


见我张着嘴说不出话,翡镜看着我,毫无预兆地说:“君上他有很重的心理阴影,他曾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他曾经的心上人,但是对方却转头背叛了他。后来他身上一直留着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陈伤,而那人却也成了他的一个耿耿于怀的执念。”


“从那儿以后,他就一直把自己困在情绪牢笼里,久而久之就开始出现了幻觉,等我们察觉的时候,这样的痛苦已经纠缠了他数百年。”


心上人,陈伤,耿耿于怀的执念……


这么多词串在一起,我忽然想起他腰上的蛇纹妖印,还有这座破败的锁妖塔,冥冥之中,我似乎已经明白了,他究竟爱上了一个怎样的人。


可那天华祠提起那人的时候,分明带着柔和的眼神,但我又听青妆提起这些旧事时,语气冰冷,却带着明显的恨意。


所以,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……?


我想起月下那处长在柳妄之心口上鲜血淋漓的旧伤,一种不好的预感忽然冒出来,我倏然抬睫看向翡镜,哑声问到:“柳妄之他……他心口那处伤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
“你知道?”翡镜有些讶异,很快又明白了缘由,“是华祠告诉你的?”


见我点头,她叹了口气,面色有些沉重,但更多的,是带着些悲恸。


“当年,他亲手拔下了自己的护心鳞,只为赠予那个人,可护心鳞蛇族一辈子只有一枚,若是拔掉,就再也长不出新的,留下的伤口也难以愈合。每每一到中秋月圆,天地精华最为纯正的时候,伤口还会发痒发痛,这种痛苦过于折磨人,所以他会自己独自择个地方躲起来,以痛苦覆盖痛苦,久而久之,就变成了一道经久不消的陈伤。”


“近日你鲜少能与他相处,也是因为中秋过后他伤势尚未缓和,但因为茶庄一事,他迫切需要些人间功德助他恢复。至于尹纯,青妆或许已经跟你说过了,也就是那样而已。”


原来那道陈伤,竟是这么来的。


谁能想到柳妄之那样寡淡的人,竟会把这般珍贵的鳞片亲手拔下来,只为赠给他的心上人。


可他这样冷静的人,怎么也会有那么不清醒的时候,就这么把如此重要的东西,轻易送给他人?


“白汀月。”


我心中正酸楚发疼,翡镜忽然叫了我名字。


“在你出现以前,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犯过这个症状。是你让他动了念想,又让他感到失落,也是你,把他刺激成了现在这个样子。”


我浑身一怔,青妆连忙拉了下翡镜的手,“姐,你把君上不让说的都说了,就别再提别的了……”


“不行,她必须得知道情况,因为现在只有她帮忙,才能让君上恢复过来。”


我知道那夜的争吵,同样也让柳妄之感到心伤难过,如果有办法能让他变回原来的样子,我什么都愿意去做。


我深呼吸一口气,擦掉眼角的湿润,正视着翡镜道:“你说吧,怎样我都接受。”


“他这个状态,现在谁也无法靠近他,只有你能。”她上前一步,顿住脚接着道,“看到塔中那些藕人了吗,君上每次雕刻她们,都会刻意不把她们过于还原,但你也能看出来,她们其实都是同一个人,对吧?”


话已至此,哪怕很不想承认,我也已经明白她想说什么了,便微微垂眼,点了下头:“我知道该怎么做了。”


“好。”翡镜叹了口气,拍拍我的肩膀,“走阴世家后日就要举行茶会,君上要寻的那口玄棺也在那儿,能不能让他及时清醒过来,就看你了。”


今日既然已经敞开了天窗,我也不必再客气,便问道:“所以那棺中究竟是什么,能让他找了那么多年?”


翡镜红唇动了动,说:“他的护心鳞。”


推开那道陈朽的门,清冽的草木冷香顿时席卷周身。


木桌上一豆烛火煌煌跳动,柳妄之安静地坐在桌前,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块儿玉一样的东西,正微垂桃花目,专注的雕刻。


尽管我已经把脚步放得很轻,还是惊动了他。


随意摆在桌底的蛇尾忽地缠过来,瞬间绞紧了我的脖子。


本以为他根本不会留情,但当他抬眼望过来的瞬间,缠在脖子上的蛇尾便松开了。


“奉樰。”他朝我伸出手,眼底蕴着笑,“过来,到我这来。”


潦草两句话,却是字字扫兴。


我不禁在想,人生究竟能碰到几个面容如此相像之人,所以他看着我时,是真的在看着我吗?


可偏偏没有答案。


我静静望了他几秒,走到他身边,没有去牵他的手,而是选择坐在桌子的对面,抬眼迎上他的目光。


“柳妄之,我不是你的雪泥鸿爪。你好好儿的看看我,看看我是谁?”


灯火的光摇摇晃晃,晕在柳妄之脸上,把他那双桃花潭照得清濯濯的一片。


他说:“奉樰,为何生气?”


我不知道他把我当成幻觉,还是直接将我看作故人,但无论哪一种,我都觉得十分窒息。


可偏偏他却不知道,仍然弯着唇角:“奉樰,藕人快雕好了,你还要吗?”


奉樰,奉樰,奉樰。


你个蛇妖,竟然跟伏妖家族的女人在一起,她给你妖印你就要,她喜欢你的护心鳞你就给,柳妄之,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柳妄之吗?


饱胀的酸涩撑得心脏发疼,我挥手打掉他递到我面前的藕人,手指触碰他的指尖与他相扣,另一手撑着桌子俯身压过去,低头狠狠地堵住了他含香的薄唇。


桌上烛灯倒在一旁,他目光微怔,不知不觉又逐渐变得深暗,我红着眼尾像他之前欺负我那般去欺负他,直到隐有淡淡的铁锈味弥漫,才是用力一把将他推开。


可惜力道并没起作用,他的胸膛坚实得如同一堵墙,修长的手臂也顺势扶上我的腰,稍一用力,就把我禁锢在了面前。


“白汀月,你是当真以为,我真的分不清是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