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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……什么阴什么棺？”他声音本来就沉，说出的名词有点陌生，我一下没听清楚，就模模糊糊听清了这两个字。
“阴槐血棺。”柳妄之没什么语气的重复了一遍，曲起手指捻了捻指腹，“就是阴槐木打造的棺樽，且用牲畜血液做过祭祀。看这棺壁上的颜色，这口棺材估计还直接浸泡过血水。”
“你是说阴槐木？”这我倒是听说过，“不就是背阴地里种植的槐树，砍伐后裁制出来的木材么？”
槐木本质属阴，如果常年种在晒不到阳光的背阴地，就会吸收地下和周围附近的阴气，成为聚阴之物。
以前跟着婆婆给人看事的时候，曾见过有一户人家不懂门道在屋后种了棵老槐树，因为屋子后面正好是背阳的地方，那株槐树就被养成了一株阴槐木，还把附近的野魂儿给招来了，闹得那一家人都不安生。
后来是婆婆给他们看了事儿，让他们先烧点纸钱跟附在树上的野魂儿打个招呼，然后请人把屋后的老槐树给砍掉，这事儿才算是得到了解决。
普通槐木的属性本就特殊，专业的棺材匠是不会用这种木头来做棺材的，不懂打造这口暗红棺椁的人究竟在想什么，竟然用阴气这么重的木材来打造这樽木棺，还特意做了什么奇怪的祭祀。
这血棺光光听起来就让人觉得邪门得很，难怪吴家寨到处阴雾弥漫，连寨中人家也透着古怪，这里面肯定藏着什么外人不知道的隐秘。
“嗯。”柳妄之踱步至棺材的另一边，目光落在棺材的花纹上，“阴槐血棺是种古老的法事器具，棺上雕着的这些花纹学名红花石蒜，通俗称作朱曼沙华或着曼陀罗，但其中最常见的名字，叫做彼岸花。”
“传说这种植物能引人渡过冥河彼岸，让亡魂迷途知返。也有人说只要吞下它，就能让人想起已经遗忘的前世记忆。”柳妄之越往下说，眸光越是淡漠，动人心魄的白玉面上没有半点表情，冷得如同凝了层霜，“不过，都仅仅只是传说罢了。”
我站在他对面，中间隔着这口诡异的血棺，饶是如此，我也注意到了他脸上过于阴沉的神态。
这种时候大概是不能去问的，我抿了抿唇，刻意将话题拉回了面前的木棺：“你刚说这棺材是个做用来法事的东西，那做的是个什么法事，为啥还得用动物的血来搞祭祀？”
柳妄之静静站在棺材旁边，屋外白灯笼的残光落在棺材上，他半个身子隐匿在黑暗中，半个面庞洇开那点稀疏的烛火，声音有点清冷：“阴槐做棺，聚阴汇煞，祭以活物鲜血，吸引八方游魂。棺材上雕刻着朱曼沙华，亦有‘引渡’之意，曾有人用供奉阴槐血棺的方式，让亡魂重返尘世，不入轮回。”
听完这些我诧异不已，这东西横竖听着，分明就是个招鬼用的玩意儿啊！
“天……这棺材也太邪乎了。”我总觉得这棺材寒气有点重，这下更是觉得整个灵堂都怪怪的，赶紧绕到柳妄之身边，裹紧身上的针织长袖，“欸你说，寨子里的人知道这棺材怎么回事么？怎么把这种东西，光明正大的放在宗族祠堂里？”
吴家寨之所以叫这个名儿，大概是整个寨子里的人都姓吴，祖上都是一个家族里出来的，所以建了个公共祠堂，供奉的也是他们共同的祖先。
柳妄之没回答这个问题，目光未动，淡声问我：“你不觉得，这寨子过于安静了么？”
“是啊，从咱们来到这儿开始，连声狗叫都没听见，更别说有人声了。你看我们林秀村，正常的时候哪天不是热热闹闹的，不像这里，连点人气儿都没有。”
我随口说完，无意看见柳妄之一直抬着那只碰过棺材的手，忽然想到什么，从口袋里掏出包面巾纸，抽出一张捏在手上，拉过他那只无处安放的右手，若无其事地轻轻给他擦拭指尖，“对了，这灵堂不是还在办丧事吗，怎么也没见着半个家属？”
柳妄之的手指被我捏着，不由一怔，然后微侧过脸来看着我，眉心蹙在一起：“这棺材不是空的，逝者应该就在里面。如果是这样，我想寨子里的人，或许多少是明白一点这口血棺的事情。”
“至于家属。”他面无表情的收回手，目光也不再看着我，“应该是按照规矩，在家中回避血棺。”
“你说的这些，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啊……”我还在琢磨他的话，却见他用我刚给他擦过的那只手，重新搭上了棺材盖，指节因绷紧的力道，微微泛着点白。
我察觉到他的意图，瞳孔骤然一紧，连忙张口出声：“欸！柳妄之你别……！”
劝阻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，柳妄之修长的手指已经扣住棺材盖的边缘，稍微往上一用力，直接把厚重的血棺盖子朝上抬起来了大半！
“喵呜——！”
血棺盖子掀开的一瞬间，一声凄厉的猫叫在灵堂外响起，漆黑的屋内骤然扫过一阵冷风，惊得灯笼里的烛火纷纷跳了跳。
“啊呀！”我本来就被柳妄之这个猝不及防的举动吓得心跳加速，突如其来的猫叫更是狠狠刺激了一下我的神经，我整个人一下跳起来，瞬间远离那口阴气森森的血棺，同时转过脸，视线顺着声音往灵堂门外望去。
昏暗的灯光下，一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野猫跳上了院墙，转眼消失在浓雾弥漫的夜色里，旁边檐下挂着的白灯笼，还在风里悠悠晃动。
“是猫啊……吓我一跳。”我拍拍胸口稳定心神，转头看回去，却见柳妄之根本没理我。
他单手撑住血棺盖子，目光落在棺材里，眉头拧成了一个结。
我就站在他身后几步外，隔着这个距离，还是闻到了棺材里飘出的血腥味。
好不容易壮着胆走到他身边，低头匆匆往里面扫了一眼，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寿衣的老太太，正睁着一双无神苍老的眼，两手交叠放在腹部上，端端正正地躺在这口血棺里。